卡爾維諾的備忘錄

印象中，服役的兩年期間，好像沒遇到什麼颱風。一來是在新訓中心的時間僅一個月，就算遇到颱風
，頂多也只一個至兩個，運氣好就沒遇到了。再來，在金門，要遇到真正會影響到金門的颱風就更少
了吧。大家都知道，颱風要是從太平洋方向過來，遇到台灣中央山脈，強度就會大幅減弱，甚至會降
成熱帶性低氣壓的。

但是，就剛好在1998年10月，我們遇到了一個，狙擊金門的颱風。

颱風要來之前，金門的弟兄根本沒人鳥它吧，還開個玩笑說：「就算沒有中央山脈擋著，我們也還有
太武山來擋啦」。可偏偏這颱風就很會閃，直接繞過台灣，從菲律賓穿過，再從東沙島方向轉進台灣
海峽，不偏不倚就打到金門來了。而且，還不是從太武山方向來，是從料羅灣來的。

夜半下哨之後，頂著風雨穿著雨衣回到班堡，直覺這個颱風應該沒這麼容易善罷甘休。果然沒多久就
停電了，還好大夥在金門都習慣黑暗了，也不怕什麼停電來的，大不了在班堡裡面點個蠟燭就是了。
在我下哨之後，雨勢開始下大，接著連上每個伏地堡都開始進水了。我們連部班的班堡不例外，開始
灌進雨水，而且很快地就淹上來床舖下緣，眼看快沒法睡覺了，我們趕緊從班堡外弄來可以擋水的消
防砂包疊起來擋水。直到進水量少了，雨勢也稍微減緩，才又進去繼續睡。

天亮之後，要出班堡時，整個傻眼，班堡的出入口被一顆倒下的木麻黃樹整個擋住，班堡與安官間的
線路也斷了。後來還是要早點名時，才發現連部班給樹擋住了出不來。很快地，值星官帶著公差，來
我們班堡前開始鋸樹、搬走樹枝，把我們給放了出來。或許是經過這件事的患難見真情，我們原本有
點學長學弟、師父徒弟間不太愉快情事的連部班，感情也比之前融洽一點。

颱風將過，通信班的惡夢才要來。應該是整個金門的有線架設班都頭痛了，所有的軍線全部斷線，從
師部、旅部砲指部、營部至連級，所有線路能通的大概所剩無幾，線溝裡積滿水，要查線也不容易。
後來，還出動了其它砲班的弟兄出公差去協助通信班，把線溝裡該清理的樹枝雜物全部清掉，該重新
佈線架設的線路也儘快架設完畢，恢復連上的有線通信。經由這次颱風，通信班不再只是連上弟兄眼
中只會出去打混摸魚假裝查線的摸魚班了，畢竟號稱金門第二操的架設訓也不是白受訓的，該精實的
時候也是會拿出看家本領的。

這是我在金門遇到唯一一個有印象的颱風，也是唯一記得的颱風。今年再回金門，回到曾經捍衛的碉
堡，曾經付出過心血的碉堡，已經在荒煙蔓草中隱藏住了。包圍它的，不只是木麻黃樹的枝葉落下，
還有九重葛的圍繞和不知名野草的蔓延。颱風要再來的話，倒下的木麻黃樹會把整個營區都藏起來吧
。也許這樣就不容易被發現，就像隱藏在吳哥窟中的神廟被巨木包圍，數百年後人們才會發現那神秘
的微笑。



註：圖片來源「中央氣象局網站，歷史颱風資料庫」。